一颗鹿ike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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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7】谎花

*不甜

*bgm: happiness (Taylor Swift)

            august (Taylor Swift)


|一颗鹿ikeru|





-樱花-


怎么定义“朋友”这个词呢?字典必须做出抉择,而我选择自我欺骗,把全世界都喜欢我的假象翻译为我有很多很多朋友,只会在间或睡不着的深夜盯着天花板数落自己的贪婪。会有人和我一样吗?会有人和我一样吧,在无人知晓的黑夜回想近日的种种,无声地呼求着更多的、更多的、更多的关心,在这种真正的无人伴身的孤独中害怕起来。如果朋友有广义狭义之分,从狭义而言,我没有朋友,我总是在深夜下这种荒谬的结论。

更何况,贪婪的我,想要的不只是友谊,我是真正的贪婪的人。哦,对了,我叫金善禹。


好久没回母校了。当初申请去邻国交换属于一时冲动,在国外的两年里我起初佯装坚强,试着适应孤身一人,后来我觉得装着装着我也就真的锻炼出来了吧,但是当我回到这片土地,我明白坚强终究是我自己给自己套上的一击即碎的虚壳,对孤独的畏惧才是真正暗涌于我血液中的东西。

我想叫人和我一起回母校,可当我翻看列表里的一个个名字的时候,我发现我一个都无法点击,而当我翻出当年的群聊,数月的沉默陌生得可怕,我终究是一个人回去了。校门口装上了陌生的闸机,“请刷卡或扫描面部进校园”将我拒之门外,我看着全然面生的保安,想着高一跨年夜和我一起吃炖排骨的大叔,最终放弃,决定绕着校园外墙走一走。

学校的侧门正对着一个小公园,那一整条路都种着樱花树。夏季,迎接我的只有一排绿色。

小公园里没人,我坐在儿童滑梯的底部看着几米开外的樱花树呆愣,而后大脑不明白手为何会拿出电话,默出那串电话号码。一阵忙音后朴成训的声音响起了。朴成训……我的朋友。

“怎么是这个号码?你回国了?”

我在电话这头点点头,然后猛地意识到他看不到,着急忙慌地应了好几声。我想跳过客套的寒暄,直接跟他说我回一中了;我往冰上投去一块石,想要冰碎裂而不是只留下白色的划痕。

“哦?你终于自己去了,今年总不用我帮你拍樱花树了吧?本来今年樱花季准备和西村力去拍一次的,结果没……对了,你和谁一起去的,羲承吗?”

“我一个人去的。”

求求你,说点什么吧,求求你。

“啊……我不会是第一个知道你回国的吧?”

“是,我不知道跟谁说,也不知道怎么说。”

“善禹啊,这几年很辛苦吧。”

我后悔打给朴成训了,我咬着嘴唇内侧,把手机拿远再吸鼻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让他知道我想哭,明明以前可以。

我盯着已经重新刷了漆的单杠,开口了:“成训啊,那个养了两只狗的阿姨怎么不在,这个点她应该来小公园了呀?西村力很喜欢那只大的来着。”

“这我怎么知道。要不我先挂了跟秋天视频一下,让它打电话给那两只狗问问?”

朴成训一直都很擅长逗我笑。他应该听到我的笑声了,因为我听到他的了。

“你现在居然愿意主动提西村力了。”

我的笑容凝滞。以前下午的大课间如果没被占用,我和西村力就会趴在面向小公园的窗口,等着阿姨带着两只狗狗准时出现。大的那只喜欢趴在阿姨脚边,小的那只则喜欢绕着单杠的柱子跑来跑去。有一次我问西村力更喜欢哪一只,他想了一会儿,指指那只大的,朝我腼腆地笑笑。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提他了,刚刚不小心提到他的时候我还后悔来着。那次吵完架你就再也没提过他了。”

这么想想居然也有两年了呢。我居然有两年没和西村力说过话了,这真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啊……太好了,我以后可以自由地提他了吧?”

我在回国的飞机上做了一个里程碑式的举动,这个举动比当初只身前往邻国需要更大的勇气。我把西村力的消息置顶取消了。

“以后想说就说吧,成训,我不再喜欢他了。”


和西村力认识七年,我以为我把他的性子琢磨透了,我以为他是和我截然不同的人,他是彻彻底底的害羞的人,而我是向他敞开最大的怀抱的那个,而真挚的他定然会回抱我,哪怕高中三年不行,五年会成功的,十年会成功的,总有一天会成功的。但当我做出如上假设的时候,我忘记了我是贪婪的孩子,我忘记了我想要的不只是友谊而已;我总苛求他抱得更紧一些,却忘记了他已经回过身来抱我了。

这真的怪不得他,是我太天真了,以为既然只有我俩跨越城市去艺考培训,既然旧友之中只有我陪着他,他就能将他的所有爱给予我,但是,不是的,我认知里腼腆的他会在和我吃饭时因为一条讯息露出我没见过的笑。第一次的时候我问了他这是谁,一个跳舞很厉害的哥哥,他说,后来我就再没问过了,我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我不想知道在集训营里陪伴他逗他笑令他钦慕的是谁。我是个贪婪的小骗子,我骗自己我给予了他举世无双的爱,而我真正能做的只有每个周末如例行程序一般的一顿饭。我现在能够承认,因为艺考科目的不同,我的陪伴形同虚设,同时我也回忆起后来,后来连一顿饭都不一定有了。


我很喜欢校外的樱花树,不能回来的这些年,一直拜托成训帮我拍摄,现在我自己带了一个CCD,自己在国外的夜市淘来的二手机子;我把镜头越过樱花树顶,对准我和西村力趴过的窗口,眼泪随着闪光灯的声音落下来。我能留下的,好像只有照片了。樱花树还在,我们的教室还在,但是,只剩下我了。

我觉得是厉害的孩子,艺考归来被安排在教室角落依旧能仅用一日便与同学们重新熟络起来,同学会上谈笑风生的也是我,他们颁了奇奇怪怪的奖,那个叫最受喜爱奖还是什么的也给了我,如果时间停留在大二暑假我参加的最后一次同学会就好了。

没有如果。

喝醉的是我,和他们吵起来的是我,误伤朴成训的是我,赌气离开和他们失联半年的是我。

我默认把这段回忆删除,我不敢去想西村力是出于怎样的心情答应喝醉的我续下一摊,更不敢想象如果朴成训没有因为担心喝得烂醉的我而陪我们一起,结果又会怎样。西村力是断不会伤害我的,所以只会是蠢笨的我犯错。

在若干年后我意识到自己不再喜欢西村力的那晚,那次争吵的回忆以蒙太奇的形式出现在我的梦里,像连接不佳的蓝牙共享一样断断续续地播放,最后定格在成训被我推撞在拦路柱上的一瞬,梦中的我清醒了,我看着呆滞的我,心脏绞痛。

我差点以为我功亏一篑了,但是慢慢地我又睡了过去,然后是平静的明天。



-桂花-


两年了,我还是把善禹当作需要人照顾的孩子,明明在我们都还依赖家人朋友的时候他已经在异国他乡独自生活。我觉得我需要安慰他,可当他在我们的沉默中不加告别便挂断电话时,我才意识到,他不需要我。原来短短两年能发生这么多变化么?那个哭着说“你为什么不能只喜欢我”的男孩原来早已自我消化了所有情绪,而我好像什么忙都没能帮上。


我们幼儿园的园花是桂花,是的,我和善禹是幼儿园同学,只是他一定不记得了。这不怪他,因为中间的九年岁月“金善禹”三字于我亦是透明的,直到高一开学第一天他上台自我介绍时,我才回忆起那个从小就比谁都白的像女孩子一样漂亮的男孩儿。那个年代,还是用洗出的照片承载记忆的年代,我回家偷偷拿出老相册,为数不多的属于幼儿园的我的照片中,除了毕业合照,还有一张我们的合照,准确地说是我俩一起躺在幼儿园大通铺上午睡的照片,我侧向他,他仰躺着,右手微蜷,抵着我头顶,小小的我们将我刺痛。

刺痛,是桂花汤圆里的薄荷水,过于冰凉以至于带来一瞬的刺痛。我想那是八岁的春天,吃完用幼儿园种的桂花做的汤圆,我们被老师赶去午睡,在一群小豆包中怀着“坏心思”的我们半眯着眼睛观察老师的动向,在灯熄灭后紧张地听着彼此的呼吸;我们悄声讨论大人的爱情,我们至今都还没有搞明白的东西。那是我第一次品尝禁果的味道,我想他也是。我们不知道该如何接吻,我们只是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触碰,忍俊不禁之后又害怕地捂住自己的嘴,然后又是看着对方的眼笑。

金善禹,我有点记不太清了,我们舌尖相碰的感觉是否就像桂花汤圆里的薄荷呢?

你都忘了,而我则赌气似的将自己封锁在八岁的桂花树荫下,笨拙地用小男孩的方式吸引你的注意。当你说出“想和我亲近”的时候,你可知道我们的关系曾是无法仅仅用“亲近”二字形容的。


这么多年,八岁的回忆被我不断丰富,我有些分不清是我想起越来越多的细节,还是我编造了越来越多的故事。你每对我好一点,我就奖励自己回忆一遍,如今想来,其实是多加了一道锁。

高三你回来的时候,我帮你搬宿舍,对不起,我看到了你的秘密。因为西村力一通电话跑出去的你弄倒了刚堆在书桌上的书,我帮你捡起来,所以看到了你的日记,或者说是信。

我承认是我的错,我不该看到封面“致西村力”四个字就冲动地未经同意翻看你的东西。也请你放心,我连第一页都没看完,因为当我看到“这本日记是我写给你的信,如果有一天我表白成功,我会亲手给你”时,我便再也不敢看下去。

高中的最后一个暑假,我曾做好了完整的毕业旅行计划,但如你所知,我没去。我原本想和你一起去。

对不起。没想到是你比我先释然。

接到你电话后一个月,我也回来了。我又去幼儿园后门那里买小蛋糕了。你还记得吗?小朋友们总是想说服父母在放学后给他们买那个小蛋糕,你那么贪吃,肯定吃了不少。小蛋糕是现烤的,大概要等八分钟的样子,我就盯着栏杆里的桂花树看。被幼儿园细心呵护的桂花树,风一吹就带来一阵醉人的馥芬。烤蛋糕的阿姨感叹了句“真香啊”,我也就回了一句。

“真香啊。”

往日碎片化的模糊的记忆,都被我裹上桂花的清香,被我美化。明年这个老幼儿园就要搬迁了,善禹一定不知道,不过,已经没关系了。



*谎花:不结果实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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